南科大校長對話上海高中生：“我就收容被高考一刀切的人”

2014-05-12 11:55:38新聞晚報文章作者：錢鈺/楊玉紅/李征/柳成蔭

　　晚報記者錢鈺楊玉紅李征通訊員柳成蔭報道

　　昨天，由市文明辦、團市委和解放日報報業集團共同指導，本報、上海市學聯和上海人民廣播電臺等單位聯合主辦的第八屆上海市示范性中學學生會主席論壇在上海市第八中學順利舉行，來自本市50多所實驗性示范性高中的400名學生參加了論壇，和教育界專家圍繞活動主題“自信·自主·自立”展開激烈討論。

　　從一開場的寥寥10人舉手，表示愿意報考南方科技大學，到全場2/3以上的學生舉手表示有報考意愿，僅僅只用了7分多鐘，這就是南科大校長朱清時的魅力。在昨天的第八屆上海市示范性中學學生會主席論壇的高峰論壇上，朱校長的“敢說、敢做、不低頭”讓在座的學生代表熱血沸騰，“我就是要收容那些被高考‘一刀切’掉的人，給天才、怪才們一條出路！ ”

　　揭短毫不留情“一些大學學不到真本事”

　　目前，國內一些高校最大的問題是什么？朱校長的回答 “毫不留情”——“大學生在高校期間學不到真本事，對所學課程沒有興趣。 ”

　　他給學生們講了一個故事，“我把它從網上下載下來，要給所有南科大學生看。 ”故事說，北京一名校有位計算機專業畢業的校友，去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留學，選修MIT的計算機本科課程。別小看一門課，足以發現國內外高校的差距所在。

　　他選修的這門課叫《計算機系統設計》，15個星期內交10次作業，做6次課程設計。最恐怖的是有一次，10天內要交6份作業或設計報告。老師絕不容許任何同學抄襲，哪怕只有7個字雷同就算抄襲，付出的代價就是抄襲者和被抄者每人各扣去一半分數。

　　盡管艱辛，但這門課結束后，每位學生都有能力設計目標明確的專業芯片，再拿著自己的設計去硅谷面試，說：“這是我做的東西”，公司很容易聘用你。

　　“我們國內高校沒有一門課能真正教到這種程度。 ”朱校長坦言，南科大的任務就要讓學生看到中國高校與國際一流大學的差距，我們高校很少有人去真正思考該如何教學，該怎樣進行專業課程改革，南方科技大學就是要做這件事，把這件事做好。

　　話音剛落，全場響起一片掌聲。“在社會上一張文憑算什么，只有能力過硬才能不被人打倒。 ”一名男生的“力挺”擲地有聲�；顒觿傞_始，主持人問現場學生，究竟有多少人愿意報考南科大，全場200余人只有稀稀拉拉的10人舉手。 7分鐘后，當朱清時闡述南科大理念后，再次詢問，全場2/3以上學生舉手表示有意報考。

　　打破傳統藩籬，新專業對接科技前沿

　　數學、物理、化學……這些人們耳熟能詳的專業名稱，將從南科大招生目錄上消失。朱清時說，目前國內大學的專業設置，是依據百余年前的經典學科分類；南科大的專業設置，則將對接當代科學技術的前沿。

　　城市在中國蔓延擴張，卻乏人認真研究城市到底該怎么建。南科大正在緊鑼密鼓籌備“未來城市”專業，試圖培養一批真正懂城市建設管理的人才。打包人居環境、城市物流、污染物處理、火災與能源、城市社會學、城市心理學跨學科課程，朱清時信心滿滿，“我想信，我們培養的第一屆學生就會受到上海市政府歡迎，他們會馬上明白，‘這樣的學生正是我們要找的’！ ”

　　和“未來城市”專業一樣，計劃開設的能源專業也是從講解能源如何產生的地球物理知識，到物理學知識、化學知識、工程技術知識，再到備受忽視的倫理學知識、社會學知識，包羅有關能源的方方面面的知識。更讓朱清時自豪的是，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沒有做到的，南科大做到了！

　　朱清時解釋說，一直想建能源學院的麻省理工學院阻力重重，原因在于教授們喜歡自己的專業，沒人肯放棄。只有像南科大這樣在白紙上新建的大學，才能繪出未來專業的圖景。

　　“如我們確實把這樣的專業組建起來，請到好老師，不但很多高中生會向往南科大，政府官員、大企業老板也會來聽課，甚至好多國外留學生也要來！ ”

　　南科大明年就將發布具體專業，目前已初步決定推出的四個專業是能源、未來城市、納米加工與基因工程。

　　【談自主招生】面試得增加“能力測試”

　　南科大的自主招生選拔，和國內其他高校有什么區別？朱清時說，南科大不是只進行面試，而主要依靠“能力測試”。朱清時說，一個科技人才是否有潛力，不光要看他的知識有多少，更要看他的能力有多強。目前高考的弊病在于無論如何彌補都離不開考試，也都在考書本知識。通過能力測試，可以看出一個學生的理解力、記憶力、想象力。朱清時現場公布了今年首次自主招生的兩道考題。第一道考想象力：給學生一張紙，上面畫有六個符號：兩個三角形、兩個圓圈、兩條線段，請學生設想，用這六個符號，可組合成什么樣的東西？

　　朱清時說，從抽象符號轉化為實際東西，這是考想象力。一般學生在半小時內可寫出8樣，但有一個同學想出28樣，他的想象力就屬于“超凡”級別。第二道考記憶力：給學生念一個7位數字，讓他倒背，然后一步一步增加位數。一般學生到8、9位就難以為繼，但有一個學生加到13位還能倒背，這名學生的記憶力就很強。

　　【談招生規�！� 五年內每年招生不超400人

　　“剛剛聽了您的講座，我很興奮，感覺前途一片光明！ ”大同中學新高二學生奚欣辰向往南科大，不過也有一絲擔心，“今年只招46名學生，以后逐年擴大規模，未來還能保證1：8的師生比嗎？ ”

　　朱清時給了小奚一顆定心丸。他說，明年如果獲得教育部批準，可能招收200余名學生，在五年內每年招生人數不會超過400人，一定會滿足1：8的師生比。這既是由于研究型大學的定位，也是出于試驗階段的考慮。

　　【談上海學生】計劃明年三月來滬招生巡講

　　南方科技大學首屆45位學生中，沒有上海籍學生，這讓朱清時略感遺憾。朱清時表示，自己在中科大擔任校長十年期間，認識一批上海籍學生，他們不僅學習優秀，活動能力、交往能力等其他方面的軟素質都較強。

　　南方科大在第一年招生時，獲得全國很多重點高中的支持，像北京人大附中的劉校長就推薦了幾位優秀學生報考南方科大，部分學生經過學校測試選拔后被錄取。目前，南科大在上海還沒有關系較好的高中學校，他非常愿意和上海的高中學校建立良好的合作關系。

　　“最近，學校事務特別多，部分學生正在大學生運動會擔任志愿者，一些即將引進的海外人才陸續簽訂協議，最近很少出席公開活動，也不太愿意接受媒體采訪。收到上海市學生會主席論壇的活動邀請，我毫不猶豫地來了，和上海的學生面對面的交流。 ”朱清時笑道，“如南方科技大學在今年年底獲得教育部批準，可以繼續招生，我們計劃于明年3月來上海巡講。 ”

　　【談“出走”真相】并非媒體所報道的那樣

　　南科大的一舉一動，一直處在媒體聚光燈下。不久前，南科大曝出內部憂患，4名協助創辦南科大的香港科技大學教師先后離開，學校再度被推至風口浪尖。

　　針對教授出走的真相，昨天，朱清時首度公開澄清，事情并不像部分媒體報道的那樣。這幾位教授只是幫忙籌建南科大，并不是南科大正式教授，他們的關系還留在原來學校，沒有正式調到南科大，他們為南科大提供有償咨詢，但雙方出現了意見分歧，所以他們選擇了退出。

　　“我們就是要收容那些被高考’一刀切‘掉的人，給天才、怪才一條出路。 ”朱清時說，自己并不想挑戰高考，但目前人才選拔的最大弊端在于過于“一刀切”，他希望能為那些不能通過高考的學生提供繼續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為每位學生設計最合適的專業，讓學生學到真本事。

　　朱清時坦言，目前，南方科大改革試點沒有配套政策，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談人生規劃】在南科大再干三年就退休

　　“在南方科大再干三年就退休。”朱清時給自己定的任期是五年。再過三年，朱清時就68歲了，“我再奮斗三年，希望把南科大的框架搭起來，南科大肯定早晚要成功……我希望再過十年、二十年，中國的教育已經在走南科大的路了。 ”

　　事實上，朱清時認為，其實很多人都知道“錢學森之問”的答案。一次，朱清時在浙江一家科研院所做主題報告，直陳目前國內高校、科研機構浮躁的科研氣氛不利于人才成長，不想一名聽眾當即“踢場”發問：“朱校長，我承認您說的非常有道理，但我如果做到您說的那樣，那我就沒法養活我的老婆孩子了……”

　　朱清時當時就怔住了，“我無言以對，因為我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高校和科研院所都亟需改革，不是一兩個人的改變能決定的。”在他看來，高校擴招、高校行政化傾向、負債嚴重、就業壓力膨脹、學術剽竊……這些都是回答“錢學森之問”要解決的問題。

　　【談城市建設】育才和建房一樣，欲速則不達

　　朱清時對上海并不陌生，每年他都會來出差兩三次，“我很喜歡上海，喜歡人民廣場和南京路。 ”

　　訪談時，朱清時還談起城市發展和建筑行業，“無論是上海還是深圳，太多水泥鋼筋結構的房子迅速生長、蔓延，這些房子用料簡單、造得太快，實際上使用壽命通常只有50年。我在歐洲和美國工作過，相比之下，他們的建筑建造速度要緩慢很多，但質量完全可以保證，歐洲不少教堂甚至建造了幾百年！建造時間長，使用壽命更長。 ”在朱清時看來，培養人才和建筑房屋頗有相似之處——要尊重規律，要用心培育，欲速則不達。

　　昨天上午的高峰論壇結束后，下午朱清時還獨自去逛了美術館和博物館，在歷史建筑和藝術珍品中得到平靜、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