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了解深圳90后的性與暴力

　　如果一個深圳高中生告訴你，從初中開始，班級里60%的同學都談過戀愛，5%-10%的人都有過性經驗，你會有什么反應？如果一個深圳的初中生告訴你，學校里也有蠱惑仔式的社團幫派，不時來個小毆斗，你又有什么感想？

　　如果你和一群深圳的90后聊天，發現他們說著小學談戀愛、看A片和自曝長度18.1厘米，嘲笑生理課老師的幼稚無知時，你是覺得自己實在是白活了，或者是吃驚、哀嘆？可惜無論你的情緒怎樣激烈，表現出怎樣的不可置信，那些90后仍然像在吃飯睡覺一般自然地談論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敏感話題，他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他們會甩給表情驚愕的你一個“out”的眼神。

　　時事直通車

　　近期90后“三重門”：摸奶門、脫褲門、耳光門

　　近期，網絡和紙媒接二連三地爆出多起校園非理性事件，還有視頻佐證。最先進入公眾視野的當屬“摸奶門”。

　　“摸奶門”視頻中，浙江慈溪某職高一女生敞胸露乳，任憑多名同班男生肆意撫弄。該事件的吊詭之處在于，被摸女生配合度高，數度進入狀態，而事發后女生在其博客空間中也苦惱于公眾的不理解，自稱奉獻身體乃是為了班級的團結和睦，為了有福同享，其這番辯解令大多數人哭笑不得。

　　與“摸奶門”中女生的默許配合不同，之后爆出的“脫褲門”視頻中，北京順義五中幾名男生在教室內不顧一名女生的掙扎反抗，強行摸胸并摁倒該女生脫去其衣服甚至扒下內褲猥褻。如果說，男生們的荷爾蒙分泌已經沖破了公眾容忍的底線，集體性無差別的盲動意識卻不得不引人深思。

　　校園非理性事件并非慈溪和北京所獨有，深圳也同時爆出“耳光門”。本報6月30日報道，深圳某知名重點中學初一女生小麗此前疑因早戀吃醋被數名同校和外校女生扇耳光，情緒陷入低迷茫然狀態。此次事件引發公眾疑惑的問題在于后續，有打人女生竟宣稱目的是為了幫助教育對方，“與其被別人打，還不如被我們打，畢竟我們下手不會很重”。

　　雖然近期的校園非理性事件呈井噴狀態進入公眾視野，但回溯以往我們會發現，類似事件從未斷絕。落眼深圳，近幾年來便有多名女生廁所圍毆一位女同學、寶安某中學學生群毆、職高學生群毆等事件，甚至今年4月《第一現場》還曝光了兩段視頻：女生單打對壘視頻以及深圳某中學幾名女生輪番掌摑腳踹一名女生，并脫光被打者衣服的錄像資料。

　　而記者從采訪中得知，校園非理性事件在深圳的中學里遠遠不止浮出表面的這幾個，受訪學生的講述里就有男生小范圍斗毆頻發、女生手藏圖釘摑人、初中生搞大女生肚子、男女生宿舍做愛被開除等事件。由此可見，校園非理性事件被揭露出來的少數幾個并非特例。

　　社會能賤度

　　●初三是性關注高峰，深圳也有“廁所門”

　　采訪中發現，與深圳高中生談性話題，無需迂回和遮掩，只要單刀直入地問，他們便也會坦蕩地回答。無論“A片”、“做愛”、“濫交”還是生殖器官名詞，說起來都輕描淡寫，鎮定自若，毫無障礙。不過就像高三學生JK所說：“如果你5年前來跟我聊這個話題，我可能會更感興趣些。”對他們中的大多人來說，到了高中，尤其高二之后，都已經有點過盡千帆的麻木感覺。初三左右才是性關注最如火如荼的時期。但深圳學生對性好奇的開端卻是從小學就開始。

　　“你知道小學生中流行一個性網站嗎？”剛結束中考的初三生K B故作神秘地說。旁邊已經是大學預科生的新華立刻露出“你太O U T”的表情：“不就是xx.com嘛，還在玩這個？我們那個時候就已經流行了。”受訪的初高中學生多以“正常”來形容校園的暴力、戀愛，對性關系也持“見怪不怪”的態度。子路表示，初高中，一個班戀愛的學生約占60%，有過性關系的估計占10%.談戀愛的“滿天飛”，晚自習后操場上成雙成對，戀愛堅持一年的都算模范，分了就另覓新歡。木頭對60%的戀愛比例表示認同，但其估算發生過性關系的比例約占5%.

　　“‘摸奶門’之類都太初級，哪有我們學校的‘廁所門’猛。”深圳福田某中學的畢業生R og有點不屑。據他描述，當時有一對校園情侶在圖書館的廁所做愛做的事，因為女生叫聲太大，被經過的學生聽到，于是奔走相告，結果幾乎全校的學生都來圍觀，把廁所圍得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當事人都沒法出來。最后，還是那個男生對女主說：出來吧，再不出來，你就來不及吃避孕藥了。應該欣慰至少他們還有同步的安全防護意識嗎？

　　●在班上，行為太出格會受到排擠

　　據學生們透露，深圳某小學就爆出過“艷照門”，小學生們紛紛用手機傳閱；比如某中學晚自習的時候在校園里親熱被老師發現，當場開除；比如初中部的階梯上出現了一個用過的避孕套，同樣全校觀摩；比如初中有女生因為懷孕墮胎休學一年———在學生圈里根本沒有秘密。或許“廁所門”是有些夸張的個案，但每個學校都有過級別不同的“廁所門”則是毋庸置疑的。

　　“一個年級總有三四個‘公共汽車’型的對性較隨意的女生。”大學預科生的新華直白地說。不過盡管中學生們不排斥性話題，并且會如佩琪那般老成地表示理解，處女只是一種個人選擇，而那些排擠狂放女的，等自己有了性經驗就會理解了。但那些因為性而出名的學生，受到的待遇也并不會太好。K B表示班上有個身材火辣的女生，傳聞有8個性伙伴，就滿受排擠的，尤其女生都覺得她臟。

　　大多中學生其實繼承了這個城市的實際和客觀，他們的反應更接近“這是別人的事，與我無關”的態度，比如知道某個女生曾懷孕墮胎，雖然不會和她成為朋友，但也不會刻意排擠和忽略她。“維持正常的同學關系就好。”高二女生曉怡說，與人合租的時候，另外一個女生帶了男朋友回來過夜，她看到了也只是鎮定地說：你把床單洗了。

　　●只有成人才覺得校園暴力不可思議？

　　對于校園暴力，中學生們的評價是：少見多怪。諸如廣東某學校在廁所里集體圍堵凌辱女生的視頻一度也被傳得沸沸揚揚，發出“不可思議，怎么會有這種事”的，十有八九都是成年人。或許深圳的校園還沒有升級到性侮辱的程度，但幾乎所有受訪中學生都說，把人拖到角落圍毆一頓，實在是太平常了。曉怡說，她親眼看到過在學校廁所里，一個女生被三四圈女生圍著，領頭的人說，要走，除非先每人打兩耳光。

　　打和被打的角色與年級、性別都沒有關系。科比說，操場上忽然沖出幾個低年級生就把一個高年級的打到出血。尤其是羅湖、福田一些位于鬧市區的學校，周圍的社會人員較混亂，皓銘每天看到校門口圍堵幾波人，感覺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斗毆。不過他也補充說，因為涉及到治安，警察出面整頓，所以現在好多了。

　　木頭表示學生中還存在仿蠱惑仔式的幫派社團：“幾個人的沖突斗毆也算常見，還有同學之間發生齟齬，叫來二十幾個人圍毆一個，刀都用上了，被打者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子路說每個班都有那么幾個男生不愛學習，與外校、社會青年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常常夸耀自己在哪一帶認識誰誰，打架可以叫多少人”。

　　校園貼吧和論壇上的文字也時常赤裸而生猛得驚人。不過許多學生也認為對暴力的關注與學校環境和個人取向有關，諸如權偉這類目標明確的高中生，他可以從深圳沒什么歷史，它只要最優秀的人說起，談到為什么自己不可能還有那么多精力玩暴力游戲。“只有太閑才會搞事。”他說。

　　●肢體沖突會被嚴查，90后就玩隱性暴力？

　　深圳大多學校對暴力事件通常也管得較嚴，只要發現打架就處分。但有時候太死板的規定也會出現漏洞。比如曉杰的宿舍里就有個心計很深的學生，他故意去挑釁一個男生，直到對方終于忍不住打了他，結果正好被老師看到，打人的男生就被開除了。K B的情況也很類似，他向老師反映了好幾次有個同學總找他麻煩的事，比如用他的毛巾擦皮鞋，往他床單上撒臟水，但老師并沒有辦法解決，最后他決定還是揍對方一頓立竿見影。許多校園暴力事件其實也是未成年人過渡到成人社會的實踐摸索。

　　與其赤裸裸地使用暴力，更多學生傾向于隱性暴力，這是否說明直線型的學生思維也在“進化”？他們專挑一個人最在乎的軟肋下手。如果你最怕的是家長，他們就偏要在你的家長面前添油加醋；如果你是個愛面子的人，他們就傳你的負面八卦，比如你“早就不是處女了”。某初中女生因為被搶了男朋友，便編造對方性關系糜亂。

　　低調是許多人解決暴力威脅的辦法。“默默地把這段時間度過就好。”高二女生C Y說。不過他們一致認為通常一個人被討厭和施加暴力也決不會是無緣無故的，總是因為本身也有問題。高中生言清的學校里有同學因為處理不好人際關系而從7層樓跳下，幸而最后沒事，但他在表述的時候，卻并不顯得同情。科比說，校園的人際關系壓力其實可以迫使自己成為一個性格更好的人。

　　●色情網站成了90后的性教育老師？

　　高一女生Jan說她4歲就知道精子和卵子。所以對她而言，性話題百無禁忌。顯然Jan的信息來源應該是她的父母。會較早與子女溝通性話題的家長還是少數。而學校的生理衛生課的相關課程老師也大多顯得敷衍，“老師都還沒我知道的多。”很多學生的感覺跟曉武一樣。C helsea表示學校的閱覽室倒是放了一堆《人之初》、《知音》，不過同學都拿來當笑話看，最愛討論哪段寫得最假。

　　要了解性常識還剩下什么渠道呢？“當然是A片。”15歲的K B回答得不假思索。在與深圳中學生的交流中，可以發現他們對性的認知，80%都來自情色電影、限制級小說和網站。K B10歲偶然發現爸爸的“收藏”，開始看A片，小學六年級的興趣是改編“淫歌”，目前已經“創作”28首，處女作是改編了林俊杰的《曹操》。他的A片心得是“7不愛”：不愛日本愛歐美；不愛“太平公主”愛波霸；不愛少女愛熟婦；不愛多男對一女只愛多女對一男；不愛常規愛亂倫……他不無自豪地宣稱，在學校，他的綽號是“淫佛”，比淫魔級別還高。“不過我還是激動地期待著上生理衛生課《生命的秘密》那章。”小男生目光矍鑠，“雖然上面的內容我8歲就知道了，但是，我可以在老師問這個器官是什么的時候，抑揚頓挫地大喊：睪丸！”但K B說，他不會輕易嘗試性行為，一方面安全隱患太多，他覺得性也是一件需要負責的事。像K B這樣靠自學摸索和用零星信息拼湊出性觀念的學生不在少數。

　　●“家長一干涉就壞事，還不如不作為”

　　在加拿大讀高中的庚筠覺得西方校園已經過渡到超越對性與暴力如臨大敵的階段，無論學生還是家長，尤其是對待性，都覺得是種常態，無須緊張。他們中可能90%以上都有過正常性行為，但不會在校園等公共場合表現過于親密。而深圳的家長有時則會過于緊張，比如陳其說，她看王小波小說里的性情節描寫，《S ex and thecity》、《美國派》里的性畫面，覺得都是正常的。電視里突然出現暴露或親熱鏡頭，如果和同學看，大家笑一笑就過去了。不過如果是和父母在一起，就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父母在緊張，自己也跟著緊張，場面就變得很尷尬。

　　K B某次在家看A片，被媽媽撞見，當時就打了他80多個耳光。他說，可能沒這么多，只是感覺手一直不斷地落下，數都數不清。其實他覺得滿傷心，認為父母明明可以好好講道理，他也不是不會聽的。家長常常抱怨子女長大了就不再告訴他們任何事，他們又哪里來的機會溝通、講道理呢？

　　但事實上，孩子們最初都是給過父母機會的，只是很多家長都沒有把握住。木頭從他的朋友身上看到了活生生的負面教材，他朋友和爸爸原本一直走無話不談的朋友式路線，某次他和同學鬧矛盾，回家也一五一十地說了，最后補充說，“不過我自己可以處理好”。但隔幾天他就發現該同學換班了，后來才知道是因為爸爸給學校打了電話。此后，他就再也不和爸爸說任何事。一提到求助父母解決校園暴力，每個學生的反應都是連連搖頭擺手：本來只是小摩擦，只要家長一介入，就真的會搞大，下不了臺。陳瑩說況且他們管有用嗎？回頭就被更厲害地報復回來。所以學生們都說，拜托了，與其家長有所“作為”，還不如什么也別做更好。